“行李。”小魚乾艱難地拍了拍身後的包袱。
青惟看豹子什麼都沒拿，不免皺眉：“你怎麼什麼都沒帶？此去也算路途遙遠，而且前景未卜的，還要去海里。”
“帶什麼？”豹子低頭看了看自己，覺得沒問題，“路上餓了就現成打獵，有什麼喫什麼，那些東西反而累贅。走吧。”
小魚乾揮手向青惟告別，青惟蹲下來一把抱住他，認真地囑咐：“注意安全，一定要拿到救老頭兒的辦法。如果……如果真的不行，那也一定要活着回來，我不會怪你的。”
她不想失去老頭兒，也不想因此再失去小魚乾。
小魚乾突然想哭，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，形成一顆顆鮫珠，抽泣着說：“你要好好照顧爺爺，每天記得讓他喝鮫珠粉，有幫助的，別對他發脾氣，別兇他。”
青惟鬆開小魚乾，幫他擦着淚痕說：“誰兇他了！趕緊去吧！囉嗦。”
豹子有些彆扭地伸出一隻手拉住小魚乾的小手，對青惟說：“回去吧。”
青惟拍了拍豹子的肩膀，難得好聲好氣：“活着回來。”
“你什麼情況，又不是什麼龍潭虎穴，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。”豹子最受不了這種情緒，拉着小魚乾就走。
青惟看着他們身影消失後纔回去。
這幾天青惟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，也不知道小魚乾他們怎麼樣了，還要在蛇三面前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。小白也沒有來，她的情緒全部都積壓在心口，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來。
白竹明也不知道忙些什麼，幾日了都不見他來雞鳴山。
蛇三現在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，只有半天左右的時間會醒來進食，和她說說話。
傍晚時分蛇三醒了，剛睜開眼睛就看着青惟面容憔悴，坐在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，被嚇一跳：“嚇我一跳。”
青惟其實是在看蛇三還有沒有呼吸，她真的很擔心這老頭兒在睡夢中不聲不響就離開了。
看到他睜眼，青惟心裏鬆了口氣，甚至還有些激動，他沒死就好，可面上卻只是白了他一眼：“睡這麼沉啊。”
“你盯着我睡覺做什麼？”蛇三晃了晃小腦袋，感覺今天精神不錯。
青惟躲開他的目光，信口胡謅：“我閒來無事，數數你身上有幾片鱗片。”
“你退後些，我要起來。”蛇三在這窩裏窩了數日了，想起來活動活動。
青惟擔心地看着他，嘴上不免兇他：“老實待着不得了，起來幹什麼？”說完還是搬着凳子讓到了一邊。
蛇三搖身一變，變回黑黢黢的小老頭兒，還差點站不穩。
青惟伸手就要扶他，蛇三自己扶着牆站穩了：“我沒事，倒是你，怎麼看起來這樣憔悴？”
青惟扶着臉色蒼白的蛇三坐下，偏過頭不讓他看自己的臉，沒好氣地說：“你是沒看你的臉，黑老頭兒都要變成黑裏透白的老頭兒了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，咳咳……”蛇三被她逗得笑了起來，又咳嗽了兩聲。
青惟忙幫他拍背，關心地責備：“你看你，起來幹什麼？”
蛇三緩了口氣擺擺手：“我沒事，冬天快到了，我就是要冬眠了而已。”
青惟見這老頭兒就是不願意告訴自己他的身體狀況，心裏明白他怕自己擔心，努力壓抑住心中的情緒，快速眨巴着眼睛，順着他的話往下說：“今年冬眠不用自己準備食物了，讓你的妖怪弟子們給你送來就是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蛇三看着洞外樹葉凋零的場景，陽光看起來不錯，怎麼感覺少了什麼？
他四下看看才發現小魚乾不見了，問青惟：“小魚乾呢？”
“他，他出去玩兒了。”青惟隨口扯謊，“對了，這是鮫珠粉，喝了吧。”
她把衝好鮫珠粉遞給蛇三，蛇三端着碗一飲而盡，擦了擦嘴巴說：“有腿了就是不一樣，好像我每天醒來都不見他。”
“他呀，一心想着報仇，沒事就跑出去練功。”青惟接過蛇三手中的空碗。
“你剛剛不是說他去玩兒了嗎？”蛇三覺得有點不對勁，看青惟有些心虛的模樣，“他到底去哪了？你不會真的把他曬成小魚乾了吧？”
青惟就知道躲不過蛇三的眼睛，只好改變路數，開始胡攪蠻纏，氣鼓鼓坐在他對面：“你什麼意思？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嗎？你醒來好容易化成人形就只關心小魚乾嗎？你有關心我嗎？我還是你徒弟嗎？我練功練得怎麼樣了關心過嗎？”
被她突然這麼一個個問題丟過來，蛇三有些懵，好容易找到個氣口想插一句嘴，青惟卻只是換了口氣繼續咄咄逼人的氣勢說：“就連你妖怪學堂那些個小妖怪你都沒關心吧？你才認識小魚乾幾天？這麼關心他！甚至不惜把你徒弟我想成一個不分是非濫殺無辜的人？”
青惟接過水杯喝水，瞟着蛇三觀察他的反應，這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啊。
“我一醒來不就問你爲什麼這麼憔悴嗎？你這丫頭，我就你這麼一個徒弟，不心疼你心疼誰？”蛇三想青惟一定是喫醋的，她是個善良的人，他相信她不會傷害小魚乾的。
青惟緩緩放下水杯，目光沉沉，仔仔細細地看着蛇三，不放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，每一條皺紋。
原來他已經這麼老了……
“老頭兒。”青惟忍住想哭的衝動說，“你知道嗎？過去的我，從來都是獨來獨往，認識你的時間明明不長，卻讓我再也不能回到獨來獨往的狀態了。所以，一直陪着我好嗎？”
蛇三聽了心頭也是一酸，他又何嘗捨得，本來一個人獨自生活，現在可好，就算離開人世也放心不下這丫頭啊。
他不忍心讓她知道，垂下眼眸點點頭：“傻丫頭，說什麼呢，只怕是你迫不及待要跟情郎走呢。”
“當然是你比較重要了。”青惟不假思索地說。
蛇三笑了笑，把桌上的破布袋子拿過來遞給她：“你知道這袋子不像看上去那麼普通，對吧。”
“傻子纔看不出來。”青惟接過破布袋子看着蛇三，“給我幹什麼？我又不會用。”
蛇三單手結印，閉上眼睛說：“這不就教你怎麼用，這袋子名叫無垠囊，意味內部空間廣闊無垠，現在爲師就把使用咒語傳授給你。”
他說完，睜開雙眼，指尖泛光，朝着青惟眉心指去，一道黑線鑽進青惟的眉心。
青惟摸了摸眉心，看到腦海中浮現一段咒語，口中默唸，低頭打開無垠囊，已經不是空空如也的狀態，而是琳琅滿目放了許多東西，都彷彿縮小了一般，裏面什麼都有，甚至桌椅板凳都有。
“這……”她低頭看看袋子，又擡頭看看蛇三。
“這袋子裏是我攢了兩千多年的物件，隨着袋子，一起給你了，裏面的東西不少，有防身的兵器，也有靈丹妙藥，還有書籍什麼的，都是好東西。”蛇三說完本以爲會看到青惟感動的目光，結果卻看見她有些生氣地模樣，問，“你這是什麼反應？”
“我不要。”青惟皺着眉頭把破布袋子遞給蛇三，蛇三沒有接。
“爲什麼不要？”蛇三不解。
“你的東西你就自己留着，我想用什麼了找你拿就是了，我不要！”青惟執拗地堅持己見，她感覺蛇三像是在託付後事的模樣，心裏不舒服，彷彿不接這個袋子，蛇三就不會離開。
“傻丫頭……”蛇三知道她犯犟的說什麼都不管用，只好拿過布袋子放在一旁，拄着柺杖想站起來，“陪我出去走走吧。”
“你可以嗎？別了吧，外面怪冷的。”青惟不是不想，是擔心他。
“走吧，我都憋了這麼多天了，看看你的功夫練得如何。”蛇三咳嗽了兩聲，拉緊領口，拄着柺杖往外走。
“小心。”青惟趕快跟上攙扶着他，“你別出去再染上風寒。”
“你太緊張了，我哪裏這樣容易生病？”蛇三拍拍她的手背讓她放心，“去河邊吧。”
兩個人來到河邊，一路上不少妖怪看見蛇三出來了，都挺興奮的，這些日子沒有去妖怪學堂，還挺想念的。
沒想到這些妖怪都是重情重義的，比許多人都強。
青惟扶着蛇三坐在一塊石頭上，面朝着陽光，叮囑他：“如果覺得不舒服，立刻和我說。”
“知道了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囉嗦了？”蛇三輕輕推開她的手，“你去練功，我看看，看你有沒有退步。”
他想用最後的時間再教青惟一些本領，也讓自己走得安心一些。
“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。”青惟站在他旁邊，猶豫了一下，還是把火鈴鐺握在手裏，走遠一些揚起下巴說，“看清楚了。”
晚霞的光打在青惟的臉上，彷彿印下一抹粉紅，她瀟灑流暢的動作與火鈴鐺似爲一體，心靈相通一般。
蛇三看到青惟的進步，十分欣慰，有這些本事，以後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欺負的了。
青惟舞着火鈴鐺，故意露出破曉，停頓了一下，讓火鈴鐺抽在了自己的身上，疼痛的刺激下差點流出積壓已久的淚水。
???